五四青年節(jié)

無奮斗，不青春

或許我們已不再年少

但時間帶不走的是一顆

向往明天、向往希望的心

只要你有詩有遠方

就有青春

“五月的鮮花，開遍了原野，鮮花掩蓋著志士的鮮血，為了挽救這垂危的民族，他們正頑強地抗戰(zhàn)不歇?！蹦阒肋@首悲壯的歌曲的歌名是什么嗎？是在什么背景下創(chuàng)作的嗎？詞、曲作者分別是誰？為什么是從雞公山開始傳唱，唱遍了全中國呢？關于這首歌曲的創(chuàng)作緣起，還得從“九一八事變”說起。

柳條湖事件

1931年9月18日晚，盤踞在中國東北的日本關東軍按照精心策劃的陰謀，由鐵道“守備隊”炸毀沈陽柳條湖附近的南滿鐵路路軌，并嫁禍于中國軍隊。這就是所謂的“柳條湖事件”。日軍以此為借口，突然向駐守在沈陽北大營的中國軍隊發(fā)動進攻。由于東北軍執(zhí)行“不抵抗政策”，當晚日軍便攻占北大營，次日占領整個沈陽城。日軍繼續(xù)向遼寧、吉林和黑龍江的廣大地區(qū)進攻，短短4個多月內，128萬平方公里、相當于日本國土3.5倍的中國東北全部淪陷。這就是震驚中外的“九一八”事變。日軍隨后即在中國領土上制造了一個偽“滿洲國”。從此，日本帝國主義把東北變成為它獨占的殖民地，全面加強政治壓迫、經(jīng)濟掠奪、文化奴役，使東北3000多萬同胞，慘遭涂炭，陷于水深火熱之中。大批難民流離失所，逃往關內。

位于北京皮庫胡同的東北中學舊址現(xiàn)為北京師范大學附屬實驗中學。這是學校保存的王化一題寫的校名石牌。

“九·一八”事變后，張學良將軍為收容東北青年學生而創(chuàng)辦了東北學院，張將軍親任董事長兼校長。地址設在西城皮褲胡同。前身為北平社會局福利院。因逃亡學生日漸增多，校舍無法容納，大學部遷出，改名為東北大學，原校址改名東北中學，由王化一任校長。

青年閻述詩

1934年秋，在沈陽一所中學任教的閻述詩出于對侵略者的義憤，創(chuàng)作并公演了他的最后一部歌劇《風雨之夜》。公演的地點在沈陽東關教堂。場外早就布滿了荷槍實彈的特務準備逮捕他。閻述詩卻不顧個人安危，自扮主角登臺，面對苦難的掙扎者，他大聲疾呼：“狂風暴雨自東來！”喻示人們，黑暗的風雨之夜，是日本侵略者造成的，它激勵著同胞團結起來，一致抗日！直到演出結束，他才化裝潛離沈陽，來到北平。不久即到東北大學法學院任教，永遠告別了歌劇舞臺。

1927年的沈陽文會書院

1905年3月28日，閻述詩生于沈陽市大東區(qū)小河沿的一個基督教家庭。原名閻紹璩，父親閻宅仁是沈城的著名數(shù)學教師，曾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沈陽市教育界的“數(shù)學三杰”之一。同時，他父親又是一位音樂愛好者。在音樂家庭的熏陶下，閻述詩自幼酷愛音樂，在父親的鼓勵指導下，未及成年就在基督教堂里擔任了圣詠合唱的風琴伴奏。閻述詩幼年就讀于沈陽文會書院，后又就讀于北京匯文中學。

1925年，閻述詩考入燕京大學本科，使他不僅擴大了音樂視野，也使他的音樂創(chuàng)作、鑒賞水平有了顯著提高。在北京求學期間，是他音樂創(chuàng)作的初始階段。深受外國民歌和中國古典音樂的影響，他借助于風琴寫出了《陰》《悲》《水濱》等合唱曲?！蛾帯肥撬?8歲時的作品，是其音樂逐漸走向成熟的旋律優(yōu)美、格調高雅、通俗易記的最初風格。1926年，閻述詩在燕京大學只讀完一年課程，便因故中斷了學業(yè)，回到沈陽。他一邊從事中學數(shù)學教學，一邊利用業(yè)余時間進行音樂創(chuàng)作和音樂組織活動。從1926年到1934年這八年間，他繼承父業(yè)，先后在同澤女中、奉立第一高中（今沈陽五中）、文會中學等任數(shù)學教師。這個時期，正值五四運動之后，他本人又正處在青年時代，在科學民主和歐風美雨的吹拂下，他激情勃發(fā)，迎來了音樂創(chuàng)作的爆發(fā)期和音樂活動的活躍期。從1927年起，他創(chuàng)作、執(zhí)導、譜曲、主演了《高山流水》《夢里桃源》《瘋人淚》《孤島鐘聲》《憶江邊》《風雨之夜》等六部歌劇。1928年，為了給某小學建校舍籌集捐款，專門創(chuàng)作了著名歌劇《夢里桃源》，表達了他憎恨軍閥黑暗統(tǒng)治的情緒和希望建立一個“世外桃源”的美好理想。這部歌劇，采用載歌載舞的形式，首次打破封建桎梏，男女同臺表演，這是一個創(chuàng)舉。

作為音樂家和一代名師，閻述詩雖然已經(jīng)小有名氣，但他的名字卻是因《五月的鮮花》而流傳至今。《五月的鮮花》不僅僅在抗戰(zhàn)時期鼓舞和激勵了全國人民的抗日斗志，而且它已超越了歷史時空，被不同時代的中華兒女賦予了不同的含義而常唱常新，成為“五四”以來的經(jīng)典名曲。那么，這首歌曲是如何誕生的呢？

《五月的鮮花》誕生于1935年“一二·九”學生運動中?！耙欢ぞ拧边\動是由北平學聯(lián)發(fā)動和組織的，但東北大學的流亡學生卻是這場運動的先鋒和主力。在這場運動中，東北大學學生聯(lián)合北平其他大中學校學生，冒著零下20多度的嚴寒，餓著肚子，多次沖破軍警的重重封鎖，舉行游行示威。在同軍警的搏斗中，許多人被軍警的刺刀扎傷，各種傷者近400人，30余人被捕，重傷住院者30多人。血灑京華，場景悲壯！接著，又舉行了更大規(guī)模的“一二·一六”示威游行，愛國學生又遭到軍警的殘酷鎮(zhèn)壓。許多被刺刀刺傷的學生被迫聚在東北大學校園里。他們饑寒交迫，無處安身。閻述詩親臨現(xiàn)場救護受傷的學生，處理善后工作。他看到，有的學生頭上肩上都在流血，但決不退縮；他聽到，有的學生在高聲朗誦魯迅的詩句“我以我血薦軒轅”以振志氣?？犊ぐ旱睦收b聲同情不自禁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，使在場的人無不淚下。閻述詩深深地被學生這種勇敢獻身精神所感動。正巧，當時有位學生將詩人光未然（張光年）的《五月的鮮花》歌詞交給自己的老師閻述詩，請他譜曲。當晚，當閻述詩將受傷的學生抬到協(xié)和醫(yī)院時，《五月的鮮花》這首歌已經(jīng)在東北大學校園唱開了，并很快唱遍北平。

青年光未然

《五月的鮮花》是詩人光未然所創(chuàng)作的歌劇《阿銀姑娘》的序曲?！饵S河大合唱》是光未然的代表作，成名作，也是光未然的驕傲。然而，在光未然先生的心目中，最心愛的詩作或許不是這首成名作，而是另外一首小詩《五月的鮮花》。1935年，倭寇蠶食冀東，威脅平津，制造了危及中華民族命運的華北事變。這年的八月，年僅二十二歲的張光年，用 “光未然”這一筆名，在武漢創(chuàng)作了一出獨幕劇《阿銀姑娘》。這出獨幕劇的內容已經(jīng)被人們漸漸地遺忘了。然而，該劇的序曲卻被傳唱下來。

大家也許正奇怪，《五月的鮮花》既然已經(jīng)在北平唱遍，為什么又從雞公山唱遍全中國呢？這又要從東北中學說起。

于繩武

1931年創(chuàng)辦的東北中學是一所在國難中成長的流亡中學。為打回老家，收復失地，武裝這個學校的學生，張學良將軍發(fā)給這個學校槍支彈藥，其中有機關槍、短槍、步槍，每人一支。東北中學師生關系不同一般，同呼吸，共患難，情同骨肉，上下一心，臥薪嘗膽，吃苦耐勞，奮發(fā)圖強。每遇有抗日活動，師生踴躍參加，奔走呼號，散發(fā)傳單，痛斥日寇，引起社會各階層的關注，激發(fā)了國人抗日殺敵的熱情，影響頗大，引起日本人的仇視。何梅協(xié)定后，日寇兇焰日漲，華北告急，學校日陷危境。1935年夏，東北中學分批遷校豫鄂交界雞公山。然而，學校中派系林立，關系復雜，以東中的教務主任魏益新、訓育主任譚克實為中心組織了一個反動組織。他們胡作非為，橫行霸道，侵吞同學們的伙食費，最終引發(fā)沖突，學校以違反校規(guī)為名，掛牌開除十三名學生，黨同伐異，激起公憤。1936年2月19日夜，數(shù)百名學生，離校下山，唱著《五月的鮮花》去武漢請愿。這便是震撼武漢三鎮(zhèn)的“二·一九”學潮。時為東中學生的于繩武親歷此事，曾有一詩題為《東中學生罷課，南下請愿歸來》。詩云：

小樓一夜起風波，劍影刀光卻為何？

六法應無愛國罪，校規(guī)竟有犯嫌科。

三更雪夜肖家港，百里冰霜澴水河。

五月鮮花歌一曲，莘莘學子淚滂沱。

2002年9月，在黑龍江省駐京辦采訪李劍白（中），左為原雞公山風景區(qū)管理局長姜傳高。

由于“一二·九”學生運動剛剛平息未久，國民黨當局怕再次引起更大學潮，東中學潮以學生的勝利而告終。張學良撤換了王化一，派孫一民任校長，同時還派來一批進步教師，其中就有來自東北大學的閻述詩。2002年9月，受東北中學校友會邀請，雞公山風景區(qū)管理局原局長姜傳高和我到北京參加了東北中學最后一屆校友會，期間在黑龍江駐北京辦事處采訪了原黑龍江省省委書記、東北中學學生李劍白，他非?？隙ǖ卣f：“《五月的鮮花》是上雞公山后唱起來的?！睎|北中學校友會還出了一本校史《流亡青年的腳步》，許多學生回憶了閻述詩老師來到東中后教唱《五月的鮮花》的情形，一時間雞公山上到處飛揚著《五月的鮮花》的歌聲，很快隨著東中進步學生奔赴抗日前線，而唱遍大江南北，唱遍全國抗日戰(zhàn)場。

東中“二·一九學潮”后，學校開始有了“民族解放先鋒隊”組織，進步勢力占了上風，抗日氣氛空前高漲，度過了一段黃金歲月，但很快隨著“西安事變”而形勢驟變，張學良南京被扣，很快雞公山駐軍包圍了學校，收繳了東中槍枝。包括閻述詩在內的一批進步教師被迫離開雞公山。

閻述詩先生為《五月的鮮花》譜寫的這首曲子樸實、深情，全曲并沒有什么華麗、夸張的主題、動機、樂句，連三度跳進都幾乎沒有，旋律簡潔得就像是自然音階的簡單排列。然而，就是這看似平淡的旋律中，充滿著閻述詩先生對民族英烈的無比懷念和無限景仰。曲調如泣如訴，如怨如慕，蘊藏著一股催人奮進的力量，呼喚著千千萬萬熱血青年，奮發(fā)起來，振作起來，學習先烈不屈不撓的獻身精神，學習先烈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。

洗星海

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后，只要你是中國人，每當唱起《五月的鮮花》這首小曲時，你的眼淚也必然會不由自主地流出來，這首歌曲，便是一首憂國憂民的“墮淚曲”。1937年5月，在上海各界救國會組織的吳淞集會上，冼星海在臺上一句句地教唱《五月的鮮花》，所有的人邊唱邊落淚，那種悲壯的場面真是感人之極。

不管什么時候，只要這支曲子輕輕響起來，周圍立刻會安靜下來，仿佛四周大地變成了巨大的宗廟或者教堂，只有這支為我們民族志士安魂的曲子在輕輕飄蕩?！段逶碌孽r花》這首歌比起國外的那些二戰(zhàn)歌曲毫不遜色，甚至有所超越。首先光未然的歌詞情感深藏，意境深遠，有一種視殉難為美麗的崇高意境。與歌詞極為貼切的是閻述詩的作曲，樸素、輕緩，與沉重的年代形成鮮明對照，彷佛是污濁瘴氣籠罩中的一縷鮮艷的陽光。

幾位抗日戰(zhàn)爭年代參加革命的阿姨最愛唱的一首歌就是《五月的鮮花》。阿姨們說：我們那個年代的青年男女就是唱著這支歌，從長城腳下的燕趙平原，從白山黑水的關外，從縱貫國土的大運河邊，以及從九省通衢的江漢三鎮(zhèn)，來到了延安，來到了太行山，以及其他敵后抗日根據(jù)地，投身到抵御日寇、抗日救國的偉大事業(yè)之中。正是這支歌召喚著我們走入了革命隊伍，引導我們成就了一生的為理想而奮斗的事業(yè)。與她們同代人的著名作家韋君宜臨終前就是吟唱著這首歌離開的。

解放后一直在北京匯文中學任數(shù)學老師的閻述詩在回憶這首曲子的創(chuàng)作時說：“詞和積結在我心里的悲憤起了共鳴，乃成此譜。如果說譜和詞的情感還協(xié)調，這便是協(xié)調的原因……”從抗日戰(zhàn)爭到解放戰(zhàn)爭，從新中國成立到國民經(jīng)濟恢復時期，這首歌不知使多少人熱淚盈眶，也不知激起了多少人的愛國熱情。這首歌能從雞公山開始傳唱，唱遍祖國大地，是雞公山驕傲，也是信陽人民的驕傲！這首歌完全可以作為雞公山的山歌，勿忘國恥，永遠傳唱下去。知音是一把斷弦琴，令人遺憾的是，這首歌的詞曲作者始終未能見上一面！

閻述詩墓碑

1963年11月23日深夜，兢兢業(yè)業(yè)、勞碌一生的一代名師、音樂家閻述詩，在肖邦《葬禮進行曲》中，永遠地合上了眼睛。他的墓碑刻下的對聯(lián)是：“卅年辛苦育英才堪為師表，《五月》歌聲鼓斗志永留人間?！弊屛覀冊凇段逶碌孽r花》的歌聲中，緬懷抗戰(zhàn)英烈吧！

拍攝：涂國義

文章來源：奚若子抗戰(zhàn)歌曲《五月的鮮花》從雞公山唱遍全中國

作者：何軍